摘要:我们的民族服饰是怎么消失的?
●第三节 剃发易服的结束只是华夏衣冠消失的开始
满清的铁腕镇压,完成了剃发易服的誓言。然而,剃发易服的结束只是华夏衣冠消失的开始。
满清王朝的在全国统治刚刚确立之时,尽管全国老百姓都被迫剃发、换装,但残存的反抗、抵触意识并没有完全消亡,到了康雍之际,有人还是看不惯满式衣冠,他们鄙薄地说:“孔雀翎,马蹄袖,衣冠中禽兽”,同时感叹明朝“衣冠文物”。乾隆中,江西抚州金溪县生员刘震宇著《佐理万世治平新策》一书,抒发了“更易衣服制度”的观点,被乾隆发现,认为他大逆不道:“刘震宇自其祖父以来,受本朝教养恩泽已百余年,且身到黉序,尤非无知愚民,乃敢逞其狂诞,妄訾国家定制,居心实为悖逆”。为打击与他有同样思想的人,拿他开刀,以儆其余“将其处斩,书版销毁”。
在满清,“汉服”是政治高压下的过滤词,同属于文字狱性质的政治问题。《研堂见闻杂录》:“功令严勅,方巾(汉服一种帽子)为世大禁,士遂无平顶帽者,私居偶戴方巾,一夫窥瞷,惨祸立发,琴川二子,于按公行香日,方巾杂众中,按公瞥见,即杖之数十,题疏上闻,将二士枭首斩于市。”从符号学来看,清朝统治者通过禁绝“汉服”的所指,来抹杀“汉服”的能指。形式层面的消亡最终导致意义层面的断缺。从语言学来看,“汉服”有其语形无其语义,“衣冠”、“唐装”、“华服”等词汇也失去了实质性的依托成为虚假概念。
另,为预防满清贵族内部也出现向往汉服的思想趋向,乾隆又把皇太极的“圣谟”抬出来当“整风”教材,自己也和皇太极一样,“现身说法”。而一天,弘历身着汉式皇帝的冕旒兖服召见亲王大臣,问是否像汉人,众人不敢答,一老臣最后答“皇上于汉诚似矣,于满则非也。”这话正中弘历的心坎,乾隆于是把“祖训” 大大称赞一通:“朕每敬读圣谟,(指皇太极关于恪守满式衣冠服制的训诫)不胜钦懔感慕,……我朝满洲先正之遗风,自当永远遵循。” 又继续发表了新的“祖训” “衣冠必不可轻言改易” “所愿奕叶子孙,维深根本之计,毋为流言所惑,永永恪遵朕训,庶几不为获罪祖宗之人。” 可知,坚持满式衣冠,始终是清王朝前后一贯、坚定不移的基本“国策”。(从这里我们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:汉人老百姓在民间私穿汉服就要被问罪砍头!满洲贵族自己又在宫廷里偷着穿。现存的故宫藏画中,有大量胤祯、弘历(雍正、乾隆)父子衣着汉服的画像,也说明了这一事实。)
由这些也可知道,汉装虽然消失在汉人的生活中,但是满装发饰并没有马上就完全被汉人所接受,特别是思想意识上的认可。有些汉人,尤其是知识分子,始终怀有民族感情,怀念汉族的衣冠制度,这种隐藏在人民意识正是汉服的另一种存在方式。但满清标榜满汉一体的衣冠发式,正不断地麻痹着广大的“好死不如赖活”着的汉人的神经。这种反抗情绪虽然始终没有完全消亡,却也越来越趋于淡漠,有这种意识的人也越来越少。当因剃头令的杀戮逐渐被历史的尘埃遮盖,汉族士人一批批赶往科举考场再派往四处为官之时,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,一幕幕人间“悲”、“喜”剧还在继续上演。
清初的北京居民见到身着汉式衣冠的朝鲜使臣,还痛哭涕泣,到清中叶,再见到同样的衣冠,反觉惊讶,认为自己的剃发垂辫、窄衣紧袖,才是“华夏正宗”。
满清政府转战烧杀三十七载,方才初步平定中国。有思想、敢反抗的忠勇之士几被杀光,留下的大抵是一些顺服的“奴才”,当剃发易服砍下了最后一个具民族意识和反抗精神的汉人的头颅时,就决定了在华夏上大上葬送的不仅仅是一袭衣冠。
鲁迅先生回忆说:
“这辫子,是砍了我们古人的许多头,这才种定了的,到得我有知识的时候,大家早忘却了血史,反以为全留乃是长毛,全剃好像和尚,必须剃一点,留一点,才可以算是一个正经人了。而且还要从辫子上玩出花样来:小丑挽一个结,插上一朵纸花打诨;开口跳将小辫子挂在铁杆上,慢慢的吸烟献本领;变把戏的不必动手,只消将头一摇,劈拍一声,辫子便自会跳起来盘在头顶上,他于是要起关王刀来了。而且还切于实用:打架的时候可以拔住,挣脱极难;捉人的时候可以拉着,省得绳索,要是被捉的人多呢,只要捏住辫梢头,一个人就可以牵一大串。吴友如画的《申江胜景图》里,有一幅会审公堂,就有一个巡捕拉着犯人的辫子的形象,但是,这是已经算作‘胜景’了。住在偏僻之区还好,一到上海,可就不免有时会听到一句洋话:pigtail——猪尾巴。”